校服的故事


校服在所有人的记忆中都是雪白的,是清纯的象征。剥开表面象征的根本是对人与事的不舍与留恋。它并不奢华却无比厚重,因为它承载着青春年华与浓浓真情,千金不换。


外婆的手是常年粗糙的,是家务活干多了,手在水里浸泡得的。小时候给我捏脊,像草纸般的手惹得我连连叫喊,扭动挣扎地逃离。


小学刚开学不爱穿校服。外婆从房间里木柜最底层的一角,拨开上方的杂物,拾起一个红色带花的铁盒。边缘已生锈了,她有些费力地打开它,拿起针线,在我领口绣了一个火龙果。幼儿园我的代号就是火龙果,猜她是想让我有一种家的归属感。前些日子翻出这件校服,竟只有我手掌般大小。领口凸起的刺绣图案使我的心软软的,不是怀人,不是思乡。


我的校服大多是她手洗的,因为外婆觉得手洗的更干净、更柔顺。我透过半开的门缝,看见她在水池上放着搓衣板,一只手固定住洗衣板和校服的一头,另一只手揉搓着。她的整只手臂都随着搓衣的动作而用力,未见一点间歇。她的额头和鼻尖都沁满了汗珠,几绺浸湿的碎发贴在鬓角,但她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,誓把每一滴污渍都搓洗下去。


天蓝得很高远。中午回家与去学校都要过一座天桥,夏天中午又格外的热,又是好动的年纪,校服也脏的快,外婆送我上学时会带上一件新的,让我换上,再把汗湿的那件带回家洗。我和玩伴一起,我俩走在前头,外婆跟在后头,日日跟就有些厌烦,常换下衣服就催她赶紧回家。

 

瑟瑟的秋风夹着阳光,顺着一绺长云直落天边。小学在升旗仪式下做一次演讲,自己不小心把墨水倒在了身上,尝试像外婆一样用手搓着,用纸擦着,无果,只好不情愿地告诉外婆。外婆知道急匆匆地赶来,免不掉一顿说教,嘴上唠叨着,手上用一块湿抹布帮我擦着。她的手法极为熟练,与我方才擦下的纸的碎屑形成清晰对比。手背上是斑与青筋,手放在雪白的校服上,衬得更明显了。我穿着一身带着水渍和淡淡的墨迹的校服站上台。她站在操场边缘的围墙里偷偷望,她看得很艰难,大概是踮着脚,扶着栏杆才能勉强见着我。而后看见我身上没有那份狼狈,便走了。明耀的白,照见最好的那年秋日。


我对外婆的爱再也不是雄伟的、树立起的爱,而是加了一毫悲悯。她似乎一直是忙碌的,我为她晚年生活为琐事操心而痛心和不忍,这使她本来就有些驼的背又弯了几分,本来不该如此干枯的手磨平了指纹。那双饱含期望与爱的眸子里,盛进了我干净的校服和清爽的、蕴着淡淡洗衣粉香气的年少时光。


每当家像一个概念一样浮现于我的记忆之上,它的颜色是深沉的。但我不希望我对外婆的回忆是金黄色的,我希望她祛掉鬓角的白丝,染上黑发,穿上旗袍。像她给我穿上的校服一样,雪白发亮、青葱鲜艳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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